去見顧言州之前，蔣淳熙給顧鶴言打了電話。

“你在家嗎？”

顧鶴言在公司。

會議中途休息，他出來接她電話，聲音溫和，“有沒有吃晚飯？一會兒我去接你。”

當然，他知道她不會過來吃晚飯。

他的熙熙現在應該很忙。

蔣淳熙望著遠處山巒起伏，心底豪情萬丈，她笑了笑，“不用了，老公，你好好忙工作，再見。”

她想掛電話，顧鶴言卻叫住她，“熙熙，你剛剛喊我什麽？”

蔣淳熙又重覆一遍，“老公？”

“非常悅耳。”顧鶴言聲音含了笑意，眼底卻是淡漠，“你是不是心虛做了什麽，特意來賣好？”

蔣淳熙只是笑，“你要是在乎我，我做什麽你都不會傷心。”

剛打完電話，轉過身，蔣淳熙就看到站在身後的顧言州。

顧家父子都有神出鬼沒的毛病。

“叔叔好。”

顧言州坐下，不冷不熱道：“別這麽喊我，折壽。”

蔣淳熙說：“不叫叔叔我就叫爸爸，反正我遲早進你們顧家門。”

顧言州被她嗆得喝不下茶。

他把茶杯放下，側目看她，“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？智宸跟GQ資本在華北市場鬥得你死我活，你不好好研究反擊戰術，有興趣請我喝茶？”

蔣淳熙笑道：“我知道在正面戰場鬥不過您，顧家站在神壇，我等凡人還是不要不自量力。”

“所以啊，我打算用一些隱私手段。”她晃了晃手裏的文件袋。

顧言州瞳孔微縮，而後冷笑，“你威脅我？蔣實甫都不敢威脅我！”

蔣實甫是蔣淳熙爺爺。

“巧了。”蔣淳熙笑了下，在他身側坐下，歪頭看他，“蔣實甫也不敢威脅我，在這個層面，我們是平等的。”

“你的文件袋裏有什麽？”顧言州養氣功夫不錯，此刻調整心態，又溫聲細語。

蔣淳熙給他倒杯茶，纖細白皙的手指捏住茶杯，遞給他，“您喝茶。”

她手腕凝白如玉，戴著細細的金絲手釧，不顯得俗氣，反而異樣華美。

顧言州移開目光，輕哼，“有事就說，不要獻殷勤。”

蔣淳熙道：“溫玨跟顧承澤關系很好，溫玨做過的事情，顧承澤也沒少做，我就是掌握一些這樣的證據。”

“顧鶴言用這些照片讓我母親和溫玨身敗名裂，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。”

她指尖輕點文件袋，笑道：“當然，我更希望這些文件用不見天光。”

顧言州把文件袋從蔣淳熙手裏奪過來，直接粗魯撕開檔案袋，拿出裏面一張張照片，第一張就不堪入目。

他死死捏住那張照片，臉色陰沈得厲害，“你想要什麽籌碼？”

蔣淳熙笑道：“也沒什麽好要的。”

“嗯。”她輕柔道：“您把顧家所有的智宸集團24％的股份按原價賣給我就行。”

她道：“我這個人不喜歡被人掣肘，您應該知道。”

“我只要一個購買權利。”

顧言州喝盡蔣淳熙給她倒得茶，猶覺得嗓子冒煙，他看一眼蔣淳熙，蔣淳熙輕笑，又給他倒了一杯茶。

一舉一動，像畫一般好看。

顧言州喝著她倒得茶水，不緊不慢道：“你怕是竹籃打水一場空，股份我早就轉給鶴言了，你去給他要。”

蔣淳熙道：“我不去。”

“我怕傷感情，你替我去。”她笑瞇瞇道：“作為一個父親，您連這點權利都沒有嗎？”

顧言州看著她略帶仰慕的目光，很想說一句他真沒有。

他是顧鶴言老子，但顧鶴言是他爺爺。

“我盡量。”

“我相信您。”她又給顧言州倒了杯茶。

談完後，不過七點，蔣淳熙從花店買了一捧玫瑰。

來得次數太多，店長都認識她。

“這次買的少。”

蔣淳熙把玫瑰放在鼻尖輕嗅，“貴在情意。”

GQ大廈蔣淳熙不是第一次來，但卻是第一次大搖大擺去總裁辦。

前臺不認識她，領班卻笑盈盈把她攔住，“蔣總，您是？”

蔣淳熙捧著花，含笑道：“找你們大老板。”

領班笑笑，“我帶您上專用電梯，大老板的樓層其他電梯上不去。”

“半年前，總裁辦的時秘書就把您的照片發給我們，讓我們務必記住您的樣子，省得把您攔在外面，我們大老板回去跪搓衣板。”

蔣淳熙忍不住笑，“我哪有讓你們大老板跪搓衣板的能力。”

到了三十六層樓，領班按電梯下去，剛出電梯門，時秘書就迎上來。

“顧總在開會，您在會客室等一會兒。”

蔣淳熙點頭，“他開會好長時間了吧，我五點跟他打電話他就在開會。”

時秘書沒多話。

他不會說GQ會議主題是如何完全吞並智宸的華北市場。

時秘書端來蔣淳熙茶點和綠茶，他小心翼翼道：“不知道您喜歡什麽，隨便拿了點。”

蔣淳熙給他道謝，“你拿的都是我喜歡的。”

蔣淳熙在會客室等了一個半小時，茶喝了一杯，糕點幾乎沒動。

等得時間太長，玫瑰都變得沒光彩。

蔣淳熙閑得沒事，把玫瑰花瓣一瓣瓣揪下來。

顧鶴言推開門，就看到散落在蔣淳熙身邊一堆玫瑰花瓣。

還有她手裏光禿禿一把玫瑰柄。

“哦，你回來了。”蔣淳熙站起來，把玫瑰柄遞給他，“你的禮物。”

顧鶴言神色有些一言難盡。

他把玫瑰柄接過來，看了一眼，“你是有多閑？”

蔣淳熙說：“因為太思念你，幹不下去其他事情，只能撕玫瑰花玩兒。”

“等多久了？”顧鶴言捏起糕點，餵給她，“怎麽不吃？不喜歡？”

蔣淳熙把這種甜膩膩的雲片糕咽下去，“不喜歡吃甜的。”

“你弟弟怎麽樣了？”蔣淳熙坐回沙發上，倒了杯茶，遞給顧鶴言。

顧鶴言沒接，端起她喝過的那杯，喝了一口。

“怎麽想起問他？”他那表情，似笑非笑的。

蔣淳熙只是說：“長嫂如母，我關心關心我未來兒子。”

顧鶴言笑了聲，看著她，“你今天說話怎麽這麽好聽，是不是做了虧心事？”

蔣淳熙往他那邊挪了挪，環住他脖子，親親他，“因為愛你，想讓你開心。”

顧鶴言知道她真實想法。

知道她甜蜜笑顏下的陰險歹毒。

但聽她這樣講，他心裏還是不可抑制感到愉悅。

他捏住她下巴，親她的唇，像是承諾，“他在家，不日就去北城，再不會打擾我們。”

熙熙，我給你所有你想要的，你就此收手。

蔣淳熙下巴輕靠在他肩膀，在顧鶴言看不見的地方露出笑意。

在家就好。

要是走了，就收不到法院傳票了。

第二天，顧言州把股份轉讓協議簽給蔣淳熙。

蔣淳熙先拿起合同看一眼，又把它拿給她驍勇善戰的律師團。

律師團檢查完，輕輕點下頭。

蔣淳熙自己又認真翻閱一遍。

“我能誆騙你？”顧言州說。

蔣淳熙見實在沒有問題，簽下字，笑著道：“是的，爸爸怎麽可能騙女兒呢？”

她懶散道：“您要是跟蘇筠離婚晚點，說不準我真喊您爸爸。”

顧言州輕哼一聲，指了指茶杯，示意蔣淳熙倒茶。

蔣淳熙微擡手腕，把茶壺柄轉過來，針織衫袖口很松，手腕一擡，便露出一節雪膩的小臂。

倒完茶，蔣淳熙把茶杯遞給顧言州。

顧言州回過神，接過茶杯，若無其事道：“你跟鶴言怎麽樣？”

他要股權轉讓書的時候兒子很平靜，平靜得嚇人。

蔣淳熙笑說：“柔情蜜意，如膠似漆。”

顧言州哼一聲，“兩個兒子都栽在你身上，我真是沒臉啊！”

回到家，顧言州看見大兒子在花苑澆花，他像是剛從外面回來，便裝都沒有換。

“大忙人，舍得回家？”

顧鶴言把水壺交給傭人，紙巾輕輕擦拭自己手指，不冷不熱道：“您剛剛見了誰？”

顧言州露出窘迫樣子，“哎，好久沒見秦暖了，跟她敘敘舊，你別在意，我又不娶她。”

顧鶴言淡淡看著他，“去見蔣淳熙了？股份也是給她了？”

顧言州抿唇，看他，“猜到了？”

顧鶴言淡淡問：“她拿什麽威脅您？”

顧言州見瞞不住，三言兩語把事情概括一遍。

“蔣淳熙很聰明，早就計劃著算計承澤了，要不然這種照片她怎麽拿的到！我覺得她還有後招……”

“是。”顧鶴言彎唇笑了笑，眼底沒有一絲笑意，“華北市場她還要搶，怎麽能沒有後手呢？”

顧鶴言看向顧言州，“父親，您查查顧承澤還有什麽把柄落到蔣淳熙手裏，盡快，要不然來不及。”

他話音剛落，管家就急匆匆趕過來，上氣不接下氣，“先生少爺，法院來人了。”

顧言州心裏一緊，“怎麽了？”

顧鶴言也遞給管家一個眼神，“有什麽話就說。”

管家道：“二少爺被告了！”

顧鶴言眼神含笑，看向顧言州，嗓音淡淡，“這不，後招來了。”

顧言州惱怒不行，“你看上的到底是什麽毒婦！”

顧鶴言說：“父親慎言。”

他道：“您有罵人的功夫，不如把這件事情壓下去，顧承澤控股的公司要上市，這樣的消息傳出來並不好。”

“嗯！”

顧言州轉回書房去打電話給公關要他把消息壓下去。

顧鶴言垂眸，看眼手機界面，打開最熱門的話題軟件。

上面滿鋪顧承澤負面消息。

顧鶴言指尖在上面輕點，而後搖頭失笑。

長青集團不愧是輿論霸主。

看完負面新聞，顧鶴言電話響起來，他接通，臉上沒什麽表情。

“還沒結束？”

“是的，先生。”那邊語氣恭敬，“蔣小姐那邊不但還在繼續抄底收購二少爺公司股票，蘇簡也在對GQ資本投資的公司進行打壓。”

“先生，我們查到，蔣小姐從三個月前就開始賄賂董事局的秦董事，還有，蔣小姐也在暗中收購GQ資本的股份，王董事身後的實際控股人是她。”

“嗯。”太陽西垂，顧鶴言臉色攏在陰影裏，顯得有些暗沈。他漫不經心道：“既然查出結果，那就反擊罷，不必留情。”

三個月前。

顧鶴言計算時間，微哂。

在剛交往的時候，她就開始算計他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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